“我被耍了,我被完完全全地摆了一道。”
楚颐年阴沉着脸,用力将那个已经皱成一团的果汁罐捏得咯吱作响。他缓缓卷起右手的衣袖,露出了手腕上包裹的厚厚绷带。那是一道贯穿伤,没有伤及筋脉和大血管,但也让他的右手疼得用不上一点力气。
瞿涛的心思没在楚颐年那里,他在听着广播里的声音。戴雪晴好像在发表一些别的什么演讲,却被失真过度的电吉他声音掩盖住了听得不太真切。他皱着眉,努力想把它听清楚。
楚颐年开始回忆起了今天上午的事。
他醒来的时候是大概八点钟左右。唐涟一直在他床边站着,以至于他一睁眼就看到了那张空洞得有些乏味的笑脸。
“你醒了?”
楚颐年感到自己的脑中有一根筋在不停地跳动着。他坐起来,抓起枕头,以一种恶毒的力道向着唐涟的脸上抽打过去。
“给我滚开!”
这是经常会有的事,也是唐涟意料之中的反应。她踉跄了一下,将那个笑容保持住了。楚颐年从床上爬起来,将挡路的家伙撞到一边去,走进卫生间去洗漱。大概过了五分钟他出来了,脸上和刘海的发梢挂着水珠。他凶恶的眼神柔和了一些,看起来已经完全清醒了。
唐涟给他递了一条毛巾。楚颐年擦净脸,顺势把她拉进怀里,进行了一个长达十几秒的吻。两人分开之后,他戴上了眼镜,看见唐涟脸上的表情就和他猜测的如出一辙。
——那是一种虚假的幸福和甜蜜,一种仿佛能包容一切的令人厌烦的温柔。
那都是假的,是幸福的表象,是浮在漆黑死水上的馥郁的浮萍。楚颐年看透了那表面上的勃勃生机,他的目光直刺进唐涟的灵魂深处,看见了那里是一片混沌和空旷——什么也不存在。
楚颐年素来厌恶空虚和乏味的事物,而唐涟像是站在空虚和乏味的顶峰,他简直一生中都没有遇到过这么无趣又好掌控的人。但同时他又厌恶着自己会在她面前表露厌恶——表露厌恶不是楚颐年想要展示出来的个性,如果他撕破自己虚伪的面具那样去做了,就等于他好像反过来被唐涟掌控了一样。所以他克制着……或者说尽可能地去克制着。
他眯起眼,脸上浮起了一个温和又虚假的笑容来:
“走,去吃点东西吧。”
楚颐年牵起了唐涟的手推门出去。他刚一出去,就看见走廊里站着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在等他。那是个看起来规规矩矩的女生,不像是他会认识的人。见到他出来,那女生立马回过头来看他了。
“楚颐年。”她喊了一声,目的很明确。
“你找我?”
楚颐年微微地眯起了眼,终于想起了女生的身份。是昨天在广播室附近遇到的,那时她像是被人袭击过,肩膀上负着伤。楚颐年向她的肩膀上瞄了一眼,那里的衣料上还留着一块灰褐色的血迹。
女孩——夏初粼点点头。“你还记得我吧?”她问。“我叫夏初粼,在你跳级之前和你同班过。”
楚颐年皱着眉,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印象。他素来对夏初粼这种类型的人不感兴趣,也不会去留心鸡毛蒜皮的小事。对于他来说,夏初粼这样的人只不过是“同学”中的一份子,不会有什么交集的过路人而已。
“你有什么事吗?”
“我来向你打听一些事。你和一之濑千花交过手吧?我想知道她的能力是什么。”
楚颐年笑了,其中不无轻蔑之意:“我凭什么告诉你啊?”
“我当然有我的筹码。”
夏初粼的眼神很亮。楚颐年发现她有一种很奇妙的镇定。在这个空间里,在经历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之后,已经很少有人会有这样的镇定了。据楚颐年的观察,那些既不恐惧也不疯狂的人里多数是已经对什么事都无所谓了。而夏初粼看起来却不是这样,她的冷静是十分难得的——尽管她的外表令人提不起兴趣,楚颐年仍决定重新审视她。
“你说来听听。”
“我知道欧文在哪里,我可以带你们去。”
“那又怎么样呢?”楚颐年耸了耸肩,“我对欧文不感兴趣,我不杀他早晚会有人杀他。”
“可你们对那个会杀他的人感兴趣吧?”夏初粼的眼中有了笑意,楚颐年的反应像是在她的的掌控之中,“现在除了欧文,没有人见过那个人,何不在他死之前问问他呢?”
“你为什么不问他呢?”
“我问不出来呀。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的……或者说,有手段。”
楚颐年无话可说了。事实上,这的确是一个还不错的筹码,他不介意做出交换。
“……好,你在前面带路吧。”
夏初粼笑了一下,干净利落地迈开了脚步。楚颐年牵着唐涟跟在了后面,与她保持开一段距离。他们穿过了大半个校园,一直走到了综合教学楼。夏初粼一路上没有任何停顿,像个机器人一样,保持着严谨而迟缓的前进速度。她上了二楼,一直走到了画室,然后示意楚颐年可以进去了。
楚颐年扬了扬下巴。唐涟走上前,一脚踹开了门。
欧文果然在里面。他被胶带捆住了手脚,封住了嘴,被绑在画室角落的水管上。身上满是凝固了的血和泥灰,样子可谓狼狈至极。见到楚颐年一行人进来,他立刻露出了惊恐的眼神,一边挣扎一边发出呜呜呜的声音。楚颐年回头看了夏初粼一眼,惊讶地挑起了眉。
“好了,他就交给你了,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?”夏初粼歪了歪头。
楚颐年想了一下,他总觉得不应该轻易地顺她的心意。
“我得先问一下,你知道了一之濑千花的能力之后打算干什么?”
“这不关你的事。”
“你不说的话,我就不会告诉你。”楚颐年将手**口袋,冷酷地笑了。“我不做我掌控不了后果的事情。”
“现在坐地起价?晚了吧,楚大少爷。”
夏初粼冷冰冰地说出这句话。楚颐年睁大了眼,他很清晰地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,在他和唐涟都没回过神的时候,夏初粼像一阵风似的冲了上来。她停住脚步时,一个尖锐的东西已经抵在了楚颐年的喉咙上面。
那是一只很普通的长杆水粉画笔。
楚颐年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,重新打量着夏初粼。她的确就是一副不起眼的乖学生的样子,发型普通得土气,一刀平的刘海齐齐地遮住了眼眉,戴着一副椭圆的细框眼镜。此时她抬起眼盯着楚颐年,薄唇像是挑衅似的勾起一抹弧度。她是在对楚颐年的失策发起嘲笑。
“你……!”
唐涟怒气冲冲地向前迈了一步,夏初粼立马转过头来瞪着她。“你可以来和我比比谁更快。”夏初粼扬起眉毛。“你们的能力杀不死我,但我可以杀了他。你要不要试试看?”
唐涟啧了一声,她看向楚颐年,后者对他摇了摇头,于是她站定不动了。
“我真的没想到……我小看你了。”楚颐年说道。
夏初粼懒得说废话:“告诉我一之濑千花的能力。”她的笔杆又往前近了一点,直戳在楚颐年的皮肤上。
“……她的能力是‘呼吸剥夺’,如字面意思,会使人无法呼吸。持续的时间不长,不会致死,但会造成缺氧的晕眩。我知道的就这些。”
“那好。接下来,对着欧文使用你的能力。”夏初粼提出了附加要求。
楚颐年对这个指令感到了迷惑。他还是转过了身,面对着角落里的欧文。他平静地递出了视线。
——
欧文的瞳孔瞬间地涣散下去,他的全身开始激烈的颤抖。与此同时,夏初粼的视野被一片黑暗吞噬了。
“你搞的鬼?”她看向楚颐年。对方和她一同站立在这片纯黑的虚空里。
“这就是我能力的效果,我和你共享了一下视野。”楚颐年显得很从容。“平常来说,这些东西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。”
楚颐年的能力,在资料页上写作“地狱幻景”。这是个不知所云的名字,但他稍微使用了几次就知道怎么回事了。这个能力起到了一种挖掘的作用——它可以把对方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恐惧给挖掘出来,像放映纪录片一样展示给楚颐年看。与此同时,对方会再度做起这些不想回忆的噩梦,陷入恐惧和痛苦之中。
这是仅仅针对精神层面的痛苦,效果往往因人而异。他曾经对唐涟使用过,效果着实一般。而他看到的只是些空虚又乏味的片段。这个18岁的少女竟无趣到没有什么值得恐惧的事。
夏初粼一定对他的能力有一些了解,才会让他对着欧文使用出来。楚颐年不禁开始好奇,她究竟为什么这么恨欧文,专程把自己骗到这里只为了给予他更多的痛苦?
漆黑的背景里,零星的画面在闪烁着。欧文的“恐惧回忆”里,不住地出现着画室的场景,出现夏初粼的背影,出现一些难以解释的色彩扭曲的画面。楚颐年看不太懂,这份“恐惧”对他来说太过抽象了。夏初粼反倒对这一切没有一点兴趣,她轻蔑地耸耸肩,对楚颐年说:
“不需要看懂,这家伙的人生没有一点意义。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大艺术家,又无法接受自己艺术造诣很低的这个事实而已。”
画面中断了,黑暗退却,他们又回到了现实的画室场景之中。欧文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靠在墙上,看着夏初粼一步步向着自己走过来,他甚至不再恐惧了,无光的双眸里没有一点反应。
夏初粼举起画笔,用力地投掷出去,它就像穿过一团棉花一样贯穿了欧文的心脏,仅留下一撮笔毛在体外渐渐地被渗出的鲜血染红。欧文的眼皮垂了下去,他的人生便到此为止了。
楚颐年从口袋里掏出折刀,冲着夏初粼的背影挥下去。
他刚刚抬起手夏初粼就反应了过来。她急速地弯腰后退闪过了楚颐年的刀锋,接着从裤袋里掏出另一杆笔握在手里。在一瞬间里,她用肩膀撞向了楚颐年的胸膛,并且把那杆笔直直地穿过他握刀的手腕钉在了墙上。楚颐年痛得渗出了一层冷汗。他的折刀掉在了地上。夏初粼又用手臂顶开了冲上来的唐涟,一只脚准确地踹在了她的小腹上,接着上前拽起她的衣领,膝盖顶上了她的上腹。唐涟发出一声呻吟,她被放倒在地上,捂着肚子,没有再起来。
夏初粼只是微微地喘着气,仿佛才完成一套热身动作。她从容地拍了拍手臂上的灰。
“……为什么、为什么你的能力不受限制?”
唐涟瞪着她,发出虚弱的诘问。
楚颐年看向自己被一只画笔钉在墙上的手,那墙上甚至产生了裂纹,这显然是使用能力才能办到的事。
夏初粼地走向唐涟,低头淡然地俯视着她。她的手插在裤子口袋里,谁都不晓得那里还放着多少只画笔。她本来打算直接离开画室,又站住了,转头对着楚颐年说道:
“你明白了吧?我是这一届里的Bug,是破坏规则的骇客,是第二位‘A+’。我的能力‘穿刺’可以直接地杀人,也没有使用次数的限制。”
“为什么?”
夏初粼没有回答他。
她头也不回地走了。画室里剩下的是搏斗过的寂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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